唐纳德·特朗普在美国大选日发表胜选演讲。

在副总统卡玛拉·哈里斯（Kamala Harris）迅速成为民主党总统候选人后的几周内，唐纳德·特朗普的盟友和顾问敦促他坚持自己的立场。

民调显示，在经济和移民问题上，美国人比哈里斯更信任这位前共和党总统。他们认为，他所需要做的就是坚持这些问题。

他没有。

在总统竞选的最后几个月里，特朗普按照自己的方式行事：偏离准备好的言论，诉诸人身攻击，发表反移民言论，威胁报复竞争对手，无视盟友让他继续关注问题的建议。

截至周三凌晨，特朗普赢得了279张选举人票，哈里斯获得了223张选举人票，这一结果不仅是他的胜利。这也是特朗普主义混乱的焦土政治的胜利。

可以肯定的是，与特朗普前两次竞选相比，这次泄密更少，内斗更少，而且由经验丰富的专业人士制定的策略更深思熟虑。然而，他的第三次白宫竞选最终从候选人本人那里获得了力量。在竞选的最后几周，他发表了漫无目的的末日演讲，对哈里斯进行种族攻击，并发表了与美国政治制度不一致的强人言论。

路透社采访了20多位特朗普的盟友、顾问、捐赠者和共和党工作人员，详细讲述了特朗普如何成功逆转，成为一个多世纪以来第一位在离开白宫后赢得第二任期的前总统。

这些采访揭示了他是如何建立关键联盟的，其中包括与科技亿万富翁埃隆·马斯克（Elon Musk），后者在七个战场州为特朗普拉票至少花费了1.19亿美元。他还抵制了解雇高级竞选工作人员的呼吁，选择将团队保持在一起，避免了特朗普之前竞选时出现的内部混乱。他把焦点放在移民问题上，而不是民主党在选民中具有优势的堕胎问题上。

特朗普的捐款人兼经济顾问斯科特·贝森特（Scott Bessent）回忆起8月份与特朗普的演讲撰稿人会面，为竞选团队在战场州北卡罗来纳州宣传的一场大型经济演讲提供想法。但当特朗普上台后，他基本上撕毁了剧本，放弃了一些经济话题，转而深入探讨边境和犯罪问题，并从个人角度抨击哈里斯。

贝森特告诉路透社，他最初对特朗普的讲话感到措手不及。但人群似乎欣然接受了。当天晚些时候，在听到蓝领工人的好评后，贝森特说他意识到特朗普政治本能的力量。

“我必须按照我的方式来做，”特朗普在北卡罗来纳州的活动结束一天后对记者说，拒绝了改变他做法的建议。

特朗普无法控制的问题给了他内在的优势。哈里斯缩短了竞选季节，缩短了她向选民陈述自己观点和发布攻击特朗普广告的时间。马斯克拥有的推特——现在被称为X——为错误信息的传播提供了一个强大的平台，包括关于移民犯罪的谎言，这些谎言引起了许多选民的共鸣。

至关重要的是，特朗普能够利用选民对经济的悲观情绪，这让他们寻求更换领导人。

顽固的高油价给选民带来了压力，特朗普成功地把这个问题归咎于民主党人。

今年通货膨胀率大幅下降，但对哈里斯来说，这种放松来得太晚了。美国劳工统计局（Bureau of Labor Statistics）的数据显示，民主党总统乔·拜登（Joe Biden）执政的前35个月，物价上涨了17.6%，几乎是特朗普2017-2021年执政的前35个月的6.2%的三倍。

共和党民意调查专家怀特·艾尔斯表示：“特朗普获胜的主要因素是，许多人认为疫情前的特朗普经济比拜登-哈里斯时期的经济更好。”

数据提供商爱迪生研究公司（Edison Research）进行的一项全国出口民调的初步结果显示，大多数选民表示，他们更相信特朗普能处理好经济，51%的选民这样认为，而哈里斯的这一比例为47%。将经济视为首要关切的选民以压倒性多数投票支持特朗普，而不是哈里斯——79%对20%。

特朗普在移民和其他问题上的强硬言论让许多美国人感到不安，这让他的一些支持者发自内心地感到振奋。这些美国人，尤其是经济困难城镇的白人工薪阶层选民，再次将特朗普视为一个理解他们不满的反建制人物。

“美国给了我们前所未有的强大授权，”特朗普周三早上在棕榈滩县会议中心对一群喧闹的支持者说。

哈里斯和特朗普的竞选团队没有立即回应置评请求。

自信，然后愤怒

直到今年夏天，特朗普的竞选活动基本上都是顺风顺水。

在初选中，特朗普拒绝与共和党对手辩论，但他仍然顺利获得了该党的提名。今年5月，当他成为第一位被判有罪的美国前总统时，民意调查几乎没有变化，在关键的战场州，他普遍领先于拜登。

6月27日，拜登在他们的第一场辩论中表现糟糕，共和党人获得了巨大的突破。特朗普的盟友突然开始谈论赢得弗吉尼亚和新罕布什尔等民主党安全州。

唐纳德·特朗普在7月13日被暗杀后的标志性照片被誉为他的力量、耐力和牺牲的象征。

然后，7月13日，特朗普在宾夕法尼亚州的一次演讲中被一名刺客的子弹擦伤了耳朵。他的政党团结在他周围。特朗普满脸血迹、高举拳头的标志性照片被支持者们誉为特朗普力量、耐力和牺牲的象征。同一天晚些时候，电动汽车制造商特斯拉（Tesla）的首席执行官马斯克支持了他。

几天后，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洋溢着胜利的气氛。路透社在大会上采访了几位企业高管和捐助者，他们希望在他们确信将是第二个特朗普政府中找到工作。

那一周，特朗普宣布他的竞选伙伴将是参议员JD万斯，他是2016年畅销回忆录《山歌》（Hillbilly Elegy）的作者，也是一位年轻的孤立主义、贸易限制和严格限制堕胎的倡导者。这一选择给特朗普带来的新选民寥寥无几，突显出这位前总统对自己必胜的信心。

然而，就在大会结束三天后，拜登宣布放弃竞选连任。哈里斯迅速成为备选人选，在两天内筹集了1亿美元——大约是特朗普迄今为止在整个竞选期间花费的金额——并几乎在一夜之间团结了民主党。

特朗普的竞选团队似乎措手不及。他的团队在拜登退出竞选几个小时后才发表声明。虽然主要的支持特朗普的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MAGA Inc几乎立即发布了一则攻击广告，但竞选团队过了几天才发起了一场主要的反对哈里斯的广告闪电战。

“他们没有准备好，”一名与竞选活动关系密切的共和党工作人员说，他以针对哈里斯的反对派研究不足为例。

几名助手和顾问表示，拜登在辩论后的几天里顶住了民主党同僚的压力，竞选团队怀疑拜登会退出。四名助手和顾问说，如果拜登真的辞职，特朗普的竞选团队预计，接替他的过程将是一个混乱的过程，可能是一场竞争激烈的全国代表大会，或者是一场简短的提名竞赛。

助手们说，他们对哈里斯增兵的速度感到惊讶。例如，据一位了解竞选运作的人士说，顾问们花了宝贵的时间在焦点小组中投放广告，以评估广告的效果。

与特朗普竞选团队有联系的共和党策略师贾森·卡贝尔·罗伊（Jason Cabel Roe）说，“他们在后台混漆的时候，民主党人在刷漆。”

据两名经常与他交谈的助手透露，随着哈里斯在民调中的支持率开始上升，并在竞选场上占据一席之地，特朗普私下抱怨说，他浪费了数亿美元来击败一个已经退出竞选的人。据特朗普的两名助手之一说，当特朗普拿到哈里斯支持率上升的民调数据时，他一度厌恶地把这些文件扔到一边。助手们说，当高级顾问提出建议让他的竞选重回正轨时，特朗普有时会忽视或斥责他们，声称他们对哈里斯的崛起毫无准备。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竞选官员否认特朗普扔了文件，竞选资金被浪费了。“结果不言自明，”这位官员说。

你没有被解雇

据三名接近竞选团队的消息人士透露，今年夏天，特朗普和他的盟友盘问了竞选经理苏西·怀尔斯（Susie Wiles）和克里斯·拉奇维塔（Chris LaCivita），问他们出了什么问题。

现年58岁的拉奇维塔曾是一名海军陆战队员，在1991年的海湾战争中受伤。他是共和党在联邦和州一级竞选活动的资深人士。现年67岁的怀尔斯长期担任佛罗里达州的政治顾问，曾在1980年前总统罗纳德·里根的竞选活动中任职。

在此之前，怀尔斯和拉奇维塔赢得了共和党内部人士的赞扬，因为他们的行动比特朗普过去的竞选活动更有纪律。

然而，现在特朗普的一些盟友质疑，为什么两人同意提前进行辩论，这场辩论颠覆了他们即将获胜的竞选。

作为回应，特朗普聘请了长期担任顾问的科里·莱万多夫斯基（Corey Lewandowski），他在2016年竞选期间因与其他工作人员发生冲突而被解雇。莱万多夫斯基是《让特朗普做特朗普》（Let Trump Be Trump）一书的作者，他以支持这位前总统一些最具争议的直觉而闻名，包括他倾向于阴谋论。

特工们表示，莱万多夫斯基8月中旬的到来加剧了竞选团队的偏执情绪。据三名了解莱万多夫斯基活动的消息人士透露，他开始审查竞选费用。其中一名特工说，他与领导团队的其他成员分别向特朗普做了简报，并建议特朗普改组他的竞选高层。

特朗普之前的两次竞选都受到内斗和人事变动的困扰。一些助手担心莱万多夫斯基的到来会带来类似的动荡。但这一次，特朗普没有解雇这个团队。“他处理这件事的方式比平时更有行政风范，”接近竞选团队的一名特工说。“解雇员工会造成混乱，会造成大量损失。所以他没有。”

莱万多夫斯基和怀尔斯没有立即回应置评请求。

笨得像狐狸

今年9月，哈里斯在一些民调中保持了微弱的领先优势，特朗普开始对移民发表阴暗的言论。一些捐助者和顾问当时表示，他们担心这种策略会疏远独立选民，从而破坏他的竞选活动。然而，特朗普的言论使移民问题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民调显示，这个问题对特朗普比对哈里斯更有利。

在9月10日与哈里斯的辩论中，这是他们唯一一次面对面的对决，特朗普反复声称委内瑞拉帮派占领了科罗拉多州一个小镇的大片地区。他还支持一个虚假的谣言，称俄亥俄州的海地人偷吃邻居的宠物。“他们在吃狗！”特朗普喊道。“他们在吃猫！”

随着这句话在网上疯传，捐助者敦促竞选活动把重点放在其他问题上。

但特朗普加倍下注。

辩论结束后，他的集会屏幕上出现了大幻灯片，似乎是电脑生成的委内瑞拉人在科罗拉多州公寓楼里的图像。“移民犯罪”成为特朗普竞选活动的一个标志，尽管学术研究表明，移民的犯罪率并不比本土出生的美国人高。川普经常把焦点放在被非法移民杀害的年轻白人女性身上。

这些极端的言论虽然引起了分裂，但却转移了人们对特朗普脆弱的问题的注意力，比如堕胎或2021年1月6日对美国国会大厦的袭击。尽管移民问题长期以来一直是美国的热点社会问题，但特朗普将其视为迫在眉睫的生存威胁，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基于毫无根据的阴谋论。在选民的回应中——一些人表示支持，另一些人则提出尖锐批评——特朗普成功地将移民问题深入到竞选中。

随着特朗普的民调数字在10月份开始上升，一些顾问和捐助者称赞了他：他们现在相信他已经把焦点转向了对自己有利的方向。

共和党策略师罗伊说：“我确实认为，尽管关于吃动物的讨论一直很笨拙、很奇怪，但它确实让我们看到了这个国家一些社区正在发生的事情，这些社区正在不堪重负。”

一位顾问说得更直白。在移民问题上，他打趣道，特朗普“像狐狸一样笨”，指的是以狡猾著称的动物。

新盟友：马斯克和小肯尼迪

随着特朗普的民调数字在10月份企稳，他的支持者在幕后促成了联盟，帮助他巩固了在战场州的支持，尤其是在不经常投票的年轻男性中。

特朗普的捐助者和金融家奥米德·马利克在前独立总统候选人小罗伯特·肯尼迪8月退出竞选后帮助获得了他的支持。马利克曾是民主党人，他是近年来右转并支持特朗普的富有科技投资者群体中的一员。马利克告诉路透社，肯尼迪的支持“帮助建立了一个我们在现代美国政治中从未见过的联盟”。

但没有人能像马斯克这样为特朗普的竞选活动做出如此大的贡献。马斯克是特斯拉和SpaceX的首席执行官，也是世界首富。今年夏天，马斯克成立的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super PAC）出现了，帮助特朗普拉拢选民。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是一个可以无限制筹集资金的外部支出团体。

由于哈里斯在一些民调中保持着微弱的领先优势，特朗普的一些捐助者和共和党政治工作人员不仅对特朗普的言论提出了质疑，还对他的竞选结构提出了质疑。一个常见的抱怨集中在特朗普的“地面游戏”上，即由志愿者和员工组成的网络，挨家挨户地为候选人宣传。

特朗普选择了一种针对特定群体的精益地面游戏：倾向于支持特朗普的少数选民。特朗普竞选团队的高级工作人员曾公开表示，共和党之前的上门游说行动臃肿而昂贵。他们说，在过去的选举中，共和党人浪费资源去拜访那些已经下定决心的人。他们说，随着竞争的加剧，特朗普的盟友们越来越担心，一个软弱的摇摆州可能会让他们输掉选举。特朗普的一位重要盟友、众议员马乔里·泰勒·格林（Marjorie Taylor Greene）在今年夏天警告特朗普，他的地面战术在她所在的乔治亚州似乎几乎不存在，一位与两位政界人士关系密切的人士说。

格林的代表没有立即回应置评请求。

根据提交给联邦选举委员会（Federal Election Commission）的文件，马斯克向特朗普的一次上门游说行动投入了至少1.19亿美元。

尽管马斯克的美国政治行动委员会（America PAC）难以实现一些敲门的目标，并面临欺诈指控，但这一大规模行动仍然帮助了特朗普在其他方面微不足道的实地努力。和大部分竞选活动一样，马斯克的行动旨在激励特朗普的软支持者前往投票站，而不是说服犹豫不决的选民。

马斯克对X的所有权也有所帮助。

这位亿万富翁经常发布支持特朗普的帖子，并向他的2.03亿多粉丝传播有关投票的错误信息。

据知情人士透露，马斯克和特朗普也经常通话。特朗普公开承诺，如果当选，他将任命马斯克领导一个政府效率委员会。

到10月，马斯克已经在必胜的宾夕法尼亚州安营扎营，每天向一名签署了保守派政治请愿书的选民捐赠100万美元。只有那些在七个摇摆州之一登记投票的人才有资格签署请愿书。

马斯克没有回复请求置评的电子邮件。

的结局

到竞选结束时，特朗普的言辞变得更加愤怒，也更具启示性。他经常警告说，如果他输了，将会爆发全球核战争。在最后几周，他似乎在民意调查中获得了动力。由于比赛看起来就像掷硬币一样，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克制。在提到政治对手时，他一再警告要警惕“来自内部的敌人”，民主党人谴责这些词是危险的，让人想起法西斯主义的言论。

他的演讲越来越离题。10月下旬，特朗普在宾夕法尼亚州讨论了已故高尔夫球手阿诺德·帕尔默（Arnold Palmer）的阴茎大小。几天后，在与播客名人乔·罗根（Joe Rogan）的一次讨论中，他沉思了火星上的生活，并表示在谈到风能时，他想成为一名“鲸鱼精神病学家”。

特朗普的助手们表示，他为自己的活动设定节奏，想说多久就说多久，通常是一种他称之为“编织”的即兴风格——他声称这种迂回的方式总是回到他的出发点。

在离选举日还有九天的时候，在纽约麦迪逊广场花园的一次集会上，一名支持特朗普的喜剧演员称波多黎各为“漂浮的垃圾岛”——这一声明立即引发了强烈反对，并有可能在关键的战场州失去波多黎各人的关键选票。这次活动本应展示特朗普的广泛联盟。相反，反对者认为这是他的一些支持者所表达的偏见的象征。

两天后，也就是大选日前一周，特朗普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并开始了竞选。拜登在回应这位喜剧演员的侮辱时，似乎把特朗普的支持者称为“垃圾”。特朗普的表演本能开始发挥作用。为了引起人们对这次失态的注意，他穿上了一件橙色的安全背心，在威斯康辛州的一堆摄像机面前爬上了一辆垃圾车。这一刻在社交媒体上疯传，可能分散了一些选民对他脆弱问题的注意力。

然而，在最后几天的这些不稳定的繁荣之外，特朗普经常问支持者，他们在他担任总统期间过得更好，还是在现任拜登-哈里斯政府期间过得更好。

最终，大批美国选民落入了两个阵营。他们要么积极地接受特朗普的黑暗愿景，要么愿意忽视它。

共和党顾问乔恩·弗莱希曼（Jon Fleischman）说：“如果你对特朗普的言辞感到反感，你早就是哈里斯的支持者了。”弗莱希曼认为，在最后几个小时，是经济让犹豫不决的选民转而支持特朗普。

“选民回顾过去，问这样一个问题：我现在的生活比四年前好吗？”我想大多数摇摆不定的选民会说：‘不。’”

——路透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