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文,田纳西州。-艾普莉·博伊德在登上直升机前给她丈夫发了短信。

“所以，我不想太夸张，”她在9月27日写道，“但我们要飞起来，从Unicoi医院的屋顶上救出病人。”

当天早些时候，飓风“海伦”向北经过佛罗里达州和佐治亚州后，咆哮着进入阿巴拉契亚山脉南部。这场风暴引发了致命的山洪暴发，席卷了田纳西州东部的尤尼科伊县，数十人被困在县医院的屋顶上。

快速移动的洪水使得救护车和船只无法进行早期救援。树木、拖车、建筑物、棺材和汽车在阴暗、棕色的急流中掠过医院，淹没了这栋一层楼的建筑，四周有12英尺深的水。

没有人知道医院的框架能支撑多久，也没有人知道不断上涨的水是否会冲垮这座20英尺高的建筑的顶部。在下游一英里多一点的地方，欧文工业园区一家塑料厂的六人在洪水中丧生。

“我感觉不太好，”博伊德是巴拉德健康公司的一名飞行护士，她在起飞前的下午1点41分给丈夫发了短信。

她写信说她爱他。“如果出了什么差错，”她希望他也能告诉她的女儿们“我有多爱她们”。

她的担心是有根据的。

2018年，Unicoi县医院从Erwin中心的高地搬迁到城镇的南部边缘，位于26号州际公路和Nolichucky河之间。新医院建在一个已知的洪泛平原上，但该设施的设计并不是为了让直升机降落在屋顶上。博伊德和她的团队不确定屋顶是否能在好天气下承受这架7200磅重的欧洲直升机的重量，更不用说在山洪暴发时了。

“我有一种可怕的感觉，”她说。

很多人都说，当天用直升机疏散了70人，其中包括11名病人，取得了惊人的成功。医院被毁，但没有人死亡。甚至没有人在这场折磨中受伤。

然而，地球科学家、应急管理官员和其他接受KFF健康新闻采访的人都把这次从Unicoi县医院的死里逃生描述为一个警世故事。由于气候变化迫使医疗保健领导人和政府官员为该国内陆地区的严重风暴做好准备，这些地区的居民历来不太关注飓风警报，他们必须在基础设施设计和新项目选址（如医院）方面具有战略意义。

拜登政府今年敲定了一项规定，旨在使接受联邦紧急事务管理局（Federal Emergency Management Agency）资助的这类项目的建设更能抵御洪水。但KFF健康新闻的一项调查发现，田纳西州已经有大约20家医院建在洪泛区或洪泛区附近。

田纳西州紧急事务管理局局长帕特里克·希恩（Patrick Sheehan）说，过去的天气模式会让人们产生一种错误的安全感。但是，他补充说，“过去并不总是序幕。我们将体验到全新的灾难发生方式。”

肯塔基大学（University of Kentucky）地球与环境科学教授瑞安·蒂格彭（Ryan Thigpen）说，从历史上看，南阿巴拉契亚山脉一直是“飓风灭亡的地方”。他的研究重点是该地区的洪水。但随着墨西哥湾变暖，像“海伦”这样的风暴向北移动，进入山区带来更多的水分，天气事件将变得更加严重。

“这是世界末日，”Thigpen在谈到欧文的破坏时说。“下一次风暴可能会在他们完全恢复过来之前到来。这有点可怕。”

洪泛平原的医院

整个星期，米歇尔·马特森都在担心尤尼科伊县医院在即将到来的风暴中的情况。

作为田纳西州紧急事务管理局的地区协调员，Matson与当地官员合作，为最坏的情况做准备。

在飓风“海伦”来临之前，她一直与该县的应急管理主任保持定期沟通。医院在河边的脆弱性不断显现。

“这是我们唯一担心的地方，”马特森说。

但对医院选址的担忧并不新鲜。

2013年11月，1953年开业的Unicoi县纪念医院被山州健康联盟收购，条件是山州将在Erwin建造一所医院以取代旧医院。

两年后，Mountain States在诺里奇基河（Nolichucky River）的一个弯道旁买下了一块45英亩的土地，就在26号州际公路旁。当时，一份医院系统的新闻稿解释说，已经进行了尽职调查，以确保医院大楼不会位于洪泛区。它还提出了理想的位置，因为它靠近州际公路，景观将提供“通过利用Unicoi县的自然美景，河流沿着房产的东侧流过，提供一个愈合的环境。”

然而，在几十年前，联邦应急管理局发布的洪水地图将整个财产置于洪泛区。该建筑本身位于500年一遇的洪泛平原上（这意味着在任何一年都有0.2%的洪水发生的可能性），而进出该物业的唯一道路位于100年一遇的洪泛平原上（这意味着每年有1%的风险）。

但预测这种可能性的不仅仅是联邦应急管理局的地图。2001年，Unicoi县发布的一份报告将这片土地标记为“洪水危险”区域。该报告警告说，“由于人口增长和对空地的需求”，在全国范围内开发洪水危险地区面临“相当大的压力”。

同一份报告承认该县有破坏性洪水的历史，以及该县位于“三条主要河流”沿岸所面临的风险，其中包括诺里奇河，这条河从北卡罗来纳州西部的蓝岭山脉向北流经欧文。

“如果你开始研究这条河的历史，就会发现有很多这样著名的洪水事件，其中不少发生在20世纪。他们只是没有达到这种程度，”阿巴拉契亚滑坡咨询公司的地质学家菲利普·普林斯说。他在YouTube上关于海伦飓风期间山洪的视频已经被观看了数十万次。“人们应该期待更多。但是，我们还没有见过这样的事情。”

前尤尼科伊县专员马修·赖斯（Matthew Rice）于2015年担任新医院的医院愿景委员会主席。他说，在规划过程中，一些委员会成员对医院的选址提出了质疑，但他承认，欧文没有多少大而平坦的地方可以建医院。

在美国各地农村医院关闭的浪潮中，欧文的居民庆祝了新医院于2018年开业。一位议员告诉约翰逊市媒体，这是“地球上最现代化的设施”。

艾伦·莱文（Alan Levine）在那段时间担任山州健康联盟（Mountain States Health Alliance）的首席执行官，后来成为Ballad Health的负责人，山州于2018年与一家竞争对手的医院系统合并，形成了美国最大的国家批准的医院垄断。

莱文说，山州医院意识到这处房产有洪水风险，但他指出，医院系统在外部顾问的建议下增加了防洪堤，以保护这栋建筑免受洪水侵袭。沿河岸边已经有了一座堤坝。莱文说，医院本身特意建在地势较高的地方，与州际公路的海拔高度相同。

“我觉得我们建造它时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莱文说，他曾是路易斯安那州和佛罗里达州的医疗保健负责人。

尽管如此，住在欧文西北方向约45分钟车程的金斯波特的马特森说，一些居民私下里对新医院的位置提出了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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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认为在洪泛区建医院是个愚蠢的主意。这就像，谁会这么做？”马特森说。她说，她的观点并不代表田纳西州紧急事务管理局的官方立场。

但Unicoi并不是田纳西州唯一一家建在洪泛区的医院。KFF健康新闻发现，全州还有八家医院建在中度或高风险的洪水区，而其他十几家医院就坐落在它们的外面。

面临风险的医院遍布整个州，从西部的孟菲斯到东部的诺克斯维尔，包括大城市的综合医院、较小的农村医院和行为健康机构。

有些医院有几十年的历史了。例如，查塔努加的帕克里奇东医院建于20世纪70年代，位于一个高风险的洪水区内。还有一些是最近才有的，比如金斯波特的“溪边行为健康”。该建筑于2018年开放，横跨高风险区和中等风险区。

还有像哥伦比亚松木泉这样的设施。这家拥有60张床位的精神卫生机构于2020年开业，位于一个低风险地区，但进出医院的主要道路位于一个高风险的洪水地区。

为了确定这些医院，KFF健康新闻在联邦应急管理局（FEMA）所称的洪水风险高（每年发生洪水的几率为1 / 100）或中度风险（每年发生洪水的几率为1 / 500）的地区或附近寻找有执照的医院。

但研究人员和政府监管机构一致认为，联邦应急管理局的地图可能低估了真正的洪水风险，因为它们在很大程度上已经过时，没有考虑到当前或未来的情况，包括与气候变化相关的更频繁、更强烈的风暴和洪水。

这些地图正在不断更新，但速度缓慢且零碎。与此同时，今年最终确定的联邦法规扩大了被认为存在当前和未来洪水风险的地区，并为位于百年洪泛区的关键基础设施项目设定了更严格的建筑标准，这些项目由联邦纳税人资助。

该规定于9月9日生效，距离飓风“海伦”肆虐南阿巴拉契亚不到三周，但尚不清楚即将上任的特朗普政府是否会保留该规定。

特朗普总统2017年上任后，撤销了奥巴马政府时期制定的联邦防洪标准。即将上任的特朗普政府发言人卡洛琳·莱维特（caroline Leavitt）没有回复本文通过电子邮件提出的问题。

一个“过时和破碎”的系统

9月24日，也就是医院撤离的前三天，美国国家飓风中心（National Hurricane Center）发布了第一个预警，预测阿巴拉契亚南部地区将发生严重的河流洪水和山体滑坡。欧文洪水发生前两天，位于田纳西州莫里斯敦的国家气象局卫星办公室预测，田纳西州和北卡罗来纳州边界附近将发生“危及生命的山洪暴发”。

警告不断传来。位于南卡罗来纳州北部的国家气象局（National Weather Service）在9月26日（周四）预测，“海伦”将成为该地区“现代”最重大的天气事件之一。

“我不认为人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地质学家普林斯说。“我们只是没有先例。”

Levine说，Ballad Health没有预料到Unicoi会在风暴期间发生洪水，尽管每年对医院进行的危险脆弱性评估将外部洪水确定为Unicoi县医院面临的第二大风险，仅次于内乱。同一份2024年的评估将医院对洪水的准备程度评为“3”或“低”，这是最差的评分。

但一份概述医院紧急警报程序的文件并未提及洪水风险。如果有什么不同的话，医院领导说，他们预计在飓风“海伦”期间，如果欧文和周边地区出现大范围停电，病人会激增。

莱文说：“在周五早上之前，我没有和任何人、任何地方谈论过洪水的风险。”

前一天，医院院长詹妮弗·哈拉（Jennifer Harrah）召集了一个会议，讨论这场风暴。急诊医师、医院首席医疗官肖恩·奥切森拜因（Sean Ochsenbein）回忆说，大家聚在一起“只是为了把马车围起来，确保每个人都在同一条战线上”。

当天晚些时候，哈拉与尤尼科伊县应急管理主任进行了交谈。但是“让我把话说清楚，”Ochsenbein说。“无论是巴拉德还是我们的医院，都没有人告诉我们会有洪水。”

然而，在他们的计划会议之后不到24小时，哈拉和奥切森拜因都被困在医院的屋顶上，他们实际上是在祈祷上帝拯救他们。

“我打电话给我的丈夫和儿子们，”哈拉说。“我告诉他们我爱他们。”

这场风暴的影响似乎让人们猝不及防，其中一个原因是，联邦机构发布的强烈警告与该地区许多人（包括Ballad Health的领导人）对潜在洪水风险的低预期之间存在脱节。

Thigpen指出，当人们从医院屋顶撤离时，外面阳光明媚。欧文几天来的降雨量约为5英寸，但与北卡罗莱纳州山区同期的降雨量超过20英寸相比，这根本不算什么。高海拔地区的降雨最终流入河流和小溪，最终摧毁了像欧文这样的地方。

但西格彭说，尤尼科伊县的居民对即将到来的情况一无所知，因为上游没有河流测量器来发出危险水位的警报。

他说：“我认为我们的预警系统已经过时，而且有问题。”“欧文的这些人经历过洪水，还有很多次大洪水，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

田纳西州气候学家安德鲁·乔伊纳（Andrew Joyner）和其他几位专家现在呼吁增加河流测量仪来监测水位，并在每个县建立气象站网络来收集实时降水数据。

他说，38个州已经在运行类似的系统，估计在田纳西州建立气象站并配备人员，第一年的成本不到400万美元。

但该州以前就没能采取行动。2021年，田纳西州韦弗利发生灾难性洪水，造成20人死亡，数百所房屋和企业被毁。此后，田纳西州议会拒绝了一项2亿美元的请求，要求全州14所公立学校搬迁，这些学校被认为容易受到未来洪水的影响。

“可能回不来了”

洪水发生的那天早上，马特森和县应急管理主任站在Unicoi县医院后面，看着河水上涨。“我们都有一种恶心的感觉，我们必须撤离，”她回忆说。“我对他说，情况变得更糟了，我们撤离，什么也没发生。就怪我吧。”

他们在上午9点45分之前打了电话，开始把病人转移出医院。不到30分钟后，河水冲垮了河岸，在医院门前开辟了一条新的河道，切断了进出医院的唯一道路。

当救护车无法疏散时，田纳西州紧急事务管理局（Tennessee Emergency Management Agency）召集了专门设计用于在湍流中救援人员的快速救援队。但是，山洪已经变得如此猛烈，河中充满了碎片，船只无法安全地运送病人。与此同时，危险的风力条件使位于东部或西部的直升机无法在当天早上立即起飞，通过空中救援所有人。

“说实话，我真的以为我们可能回不来了，”机上护士博伊德说。

当天下午，当风力开始减弱时，弗吉尼亚州警方出动了两架直升机去营救病人。最终，田纳西州国民警卫队的三架黑鹰直升机协助了救援工作。飞行员被要求在医院和当地高中之间多次往返，一次疏散四五名被洪水困住的人。一些被困在医院附近船只上的病人被吊上直升机，而那些被困在屋顶上的人要么被抬上飞机，要么爬上飞机，而直升机则轻轻地降落在他们的滑道上。

随着下午的时间慢慢过去，疏散工作即将完成，弗吉尼亚州警察局的飞行员杰夫·布什（Jeff Bush）说，他得知医院大楼正在变弱。他们不确定它还能撑多久。

“气氛很紧张，”他说。“我认为，这座建筑仍然屹立不倒的事实有点令人惊讶。”

在Erwin发生洪水后的24小时内，Ballad Health用救护车疏散了另外两家医院和一家养老院，但这些医院都没有受到损害。与此同时，Unicoi县医院的残骸矗立在Nolichucky旁边的一片泥泞和移位的河岩中。

目前，Ballad Health已经开设了一个临时紧急护理中心，并计划在欧文市中心的前Unicoi县纪念医院旧址上建立一个急诊科。

莱文表示，Ballad Health最终将重建一家全方位服务的医院，但他估计该项目将耗资5000万美元，大约是2018年的两倍。目前还不清楚它将建在哪里。

莱文说，可能不会在洪泛区。“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尽量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