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夜现场》的演员们在节目50年的历史中说了很多话，赢得了观众的热烈欢呼。但在两个星期六之前，这可能是第一次有人因冷血暗杀而被逮捕。

自发的掌声是献给路易吉·曼吉奥内的，这名26岁的男子被控在12月4日杀害联合医疗公司首席执行官布莱恩·汤普森。这位丈夫和两个十几岁儿子的父亲在前往曼哈顿参加投资者会议的途中背部和腿部中枪。警方称这起枪击事件是“有预谋的、有计划的、有针对性的袭击”。曼乔内拒不认罪。

那么，Mangione是如何成为民间英雄的呢？不仅仅是参加《周六夜现场》的观众。《经济学人》和YouGov的一项民意调查显示，年龄在18岁到29岁之间的人中，39%的人对他持正面看法，而爱默生学院的一项民意调查显示，41%的人认为刺杀可以接受。至少有一百人甚至出现在法庭听证会上支持曼吉奥内。

Mangione被奉为偶像的主要原因是人们对美国医疗保健系统的普遍愤怒，尤其是对医疗保险行业的愤怒，因为它的高成本、高利润和拒绝覆盖。对许多人来说，汤普森体现了一个他们认为不仅是破碎的，而且是邪恶的体系。他们认为他的死是对剥削他们的体制的一次打击。没有人能令人信服地说，谋杀汤普森对解决美国医疗体系的问题有任何作用。然而，对一些人来说，他的被杀似乎是一种宣泄，而另一些人则对这一事态的发展表示欢迎。

汤普森被杀几小时后，联合医疗公司在Facebook上发表声明：“我们对我们亲爱的朋友和同事布莱恩·汤普森的去世深感悲痛和震惊。”几天之内，超过7.1万人回复了这个笑的表情符号。

记者泰勒·洛伦兹告诉皮尔斯·摩根，她对枪击的消息感到“高兴”。（摩根的反应是震惊，洛伦茨收回了原话，说：“也许不是高兴，但肯定不是同情。”）圣路易斯大学（St. Louis University）的一位生物伦理学教授分享了她自己对联合医疗（UnitedHealthcare）感到沮丧的故事，她宣称，虽然她不庆祝汤普森被杀，但她也“不难过”，因为“有鸡自食其果”。一个人在网上的一段枪击视频下评论说：“对这个家庭的想法和减免。不幸的是，我的哀悼不在网络范围内。”另一位用户写道：“我唯一的问题是，这位联合医疗公司（United Healthcare）的首席执行官是死得很快，还是等了好几个月才知道他的保险是否能支付他致命枪伤的治疗费用？”西雅图的一个路标上写着：“少一个CEO。还有很多要去。”

还有像《纽约客》特约撰稿人贾·托伦蒂诺（Jia Tolentino）这样的人，她说自己持有“反资本主义观点”，并认为“美国的医疗体系非常不道德”。在阿曼普尔公司（Amanpour & Co.）上，托伦蒂诺讨论她写的一篇关于汤普森谋杀案的文章时说，“暴力有很多种。有人在街上开枪杀人就是其中之一。我认为我们的医疗体系显然是另一种情况。”

托伦蒂诺接着引用了弗里德里希·恩格斯（Friedrich Engels）的“社会谋杀”（social murder）概念，他的术语指的是一个社会拒绝为其人民提供生存所必需的条件。在托伦蒂诺看来，“社会谋杀”描述的是美国在最低工资、住房、尤其是医疗保健方面的政策。她说：“我只是觉得有很多方法可以不公正和不道德地在一个人的生命结束之前结束它。其中之一，我们在这个国家关注的那种暴力，是一个人拿着武器意图伤害另一个人，然后造成了伤害。但是，还有很多其他方式可以不公正、不道德地过早结束生命，剥夺人们的医疗保健就是其中之一。”她解释说，曼乔尼被誉为民间英雄，“因为他把一个被视为对公共安全构成威胁的人带走了。”

但托伦蒂诺还没有结束。

“如果人们想要成为极度不道德的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如果我们想让他们的生活变得悲惨”——说到这里，她笑了笑，“我们可以做到这一点，而不射杀他们。”她继续提倡“不暴力和不杀人”的“阻碍形式的抗议”。因此，尽管托伦蒂诺不支持肆无忌惮的谋杀，但你可以原谅怀疑她同情那些把一个被指控肆无忌惮的谋杀的常春藤盟校毕业生变成民间英雄的人。毕竟，在她自己看来，曼乔内从背后开枪的布莱恩·汤普森（Brian Thompson）自己就是“社会谋杀”的罪魁祸首。

许多庆祝汤普森去世、妖魔化联合医疗的人似乎不明白——或者似乎不想明白——在每个现代医疗体系中，都有一些机构负责配给医疗。在一些国家，这是一个政府官僚机构。在其他情况下，它是一家私营的营利性或非营利性保险公司。在美国，这三种情况都有。许多保险公司，如蓝十字蓝盾保险公司和凯撒永久保险公司，都是非营利性的。最大的保险公司是医疗保险和医疗补助，这是单一付款人的公共项目。退伍军人事务部也是如此。其他保险公司则是盈利性公司，比如联合医疗。

即使你不喜欢UnitedHealthcare做出决定的方式，你也会承认，在提供者和患者之间进行调解是很困难的。私人保险公司做出定量决策的方式相对透明，但远非完全简单或公平。但美国企业研究所（American Enterprise Institute）的尤瓦尔·莱文（Yuval Levin）告诉我，如果他们不这么做，就需要别人来做。匮乏的现实不是他们的错，也不是“社会谋杀”。

作为医疗保健系统中扮演配给医疗必不可少的角色的中介，联合医疗肯定会做出一些可怕的决定和彻头彻尾的错误，即使它基于合理的成本和收益计算排除了保险范围，这对病人和他们的亲人来说也是毁灭性的。因此，许多人感到沮丧和愤怒是合理的。然而，转向致命暴力是可怕和不祥的。为暗杀行为鼓掌并为其辩护也是如此。

美国的医疗保健系统当然有其缺陷，但这并不是联合医疗一个人的错。像英国这样提供托伦蒂诺所赞扬的那种单一付款人公共医疗保健的国家，有很长的治疗等待名单，严重的人员短缺，以及过时的医院基础设施。公众对英国国民医疗服务体系的满意度降至40年来的最低点；只有29%的英国公众对NHS“相当满意”或“非常满意”。

Alan Milburn，曾是工党成员和英格兰卫生部长，多年前就承认了一个事实：“国家医疗服务体系——就像世界上其他的医疗体系一样，无论是公共的还是私人的——从来没有，也永远不会提供它理论上可能提供的所有医疗服务。即使整个英国的国内生产总值（gdp）都花在医疗保健上，这可能也是真的。”

现在想想当那些庆祝Mangione的人的逻辑被应用到另一个问题上会发生什么。一些美国人认为堕胎是谋杀，那些为堕胎提供便利的人应该受到惩罚，因为他们与邪恶共犯。想象一下，如果在堕胎诊所遭到袭击后，一名记者说：“我只是觉得有很多方法可以不公平地、不道德地在应该结束的时候结束一个人的生命。其中之一，我们在这个国家关注的那种暴力，是一个人拿着武器意图伤害另一个人，然后造成了伤害。但还有很多其他方式可以过早地、不公正和不道德地结束生命，打掉未出生的孩子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可能会继续说“有不同种类的暴力。有人在街上开枪杀人就是其中之一。我认为促进堕胎的组织显然是另一回事。”

由于左翼或右翼的批评者认为他们支持导致痛苦或死亡的政策，可能成为攻击目标的组织和个人的名单是无穷无尽的：枪支权利游说团体；那些想要削减警察资金的人；反对儿童接种疫苗的个人及其管理者；想要削减全球艾滋病倡议资金的组织；希望美国退出巴黎气候协定的人；那些反对提高最低工资的人。那么，谁来决定哪些美国人犯了“社会谋杀”？《纽约客》的特约撰稿人？对于那些被认为是因疏忽而非蓄意谋杀的人——用恩格斯的话来说，“伪装的、恶意的谋杀，对没有自卫能力的人的谋杀”——我们将采取什么行动来辩护呢？

12月9日，布莱恩·汤普森的家人和朋友聚集在明尼苏达州枫树树林的生命之主路德教会，哀悼他的去世。汤普森在爱荷华州朱厄尔的一个工人阶级家庭长大；几乎所有认识他的人都喜欢他。

“他只是一个住在爱荷华州农村的农民孩子，”汤普森的童年好友泰勒·希尔（Taylor Hill）告诉《纽约时报》。“每个人都和他相处得很好，他和其他人也相处得很好。在我认识他的这些年里，他是一个伟大、愚蠢、有趣、聪明的人。”

据《泰晤士报》报道，在朱厄尔的南汉密尔顿高中，汤普森是致告别辞的代表、明星运动员、返校节之王和班长。一位老师形容汤普森是一个优秀的学生，一个模范人物，“一个超级孩子”。作为一名企业领导人，他保持低调；朋友和同事对他的印象是温和、谦逊、脚踏实地、自嘲。他是特奥会的热情倡导者，也是两个儿子布莱斯（Bryce）和戴恩（Dane）的忠实父亲。他的讣告称他对儿子们的爱是“无限的”。

他的妻子波莱特·汤普森在接受福克斯新闻采访时表示：“布莱恩是一个非常有爱心、慷慨大方、才华横溢的人，他真正把生活过得很充实，感动了很多人。”

“很多人都在评判他，根本不了解他，”希尔告诉《纽约时报》。“这是不对的。那不是他。发生的事情让人伤心，更让人伤心的是人们试图把他变成什么样。”

汤普森的葬礼由爱他的人参加。但它也需要十几名州警在场，一架无人机在头顶飞行，一名警察狙击手驻扎在教堂的屋顶上。进入教堂需要安全密码，汤普森被暗杀后，他的家收到了假炸弹威胁。

庆祝一场谋杀，把一个被指控的杀手变成一个性感的象征和一个狂热的英雄，一个现代的罗宾汉，这需要一个惊人的非人化水平；报道这一事件的记者们想方设法为庆祝的人们找借口，理由是他们是在表现社会良知，这就稍微不那么骇人听闻了。但是，当愤怒的社会正义活动分子被激怒时，他们的正义愤怒需要目标，有些是比喻的，有些是字面上的。

与此同时，布莱斯和戴恩·汤普森刚刚度过了他们第一个没有父亲陪伴的圣诞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