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色列战机在红海上空发射一连串导弹，这些导弹高高划破大气层，最终坠落在卡塔尔多哈的一个居民区。当时哈马斯代表正在那里讨论结束加沙地带战争的可能性方案。
9月9日的这次袭击是以色列令人震惊的挑衅——通过轰炸谈判代表来进行谈判。
与内塔尼亚胡总理过去一年在中东的其他激进行动相比，这次行动更激怒了该地区和华盛顿的政府官员，甚至可能彻底摧毁停火前景。
但20天后，内塔尼亚胡与美国总统特朗普并肩站在白宫，宣布支持一项可能结束近两年战争计划。
特朗普以惯有的夸张语气称这是"一个重大、重大的日子，一个美好的日子，可能是文明史上最伟大的日子之一"。
内塔尼亚胡则更为谨慎，表示该提案"实现了我们的战争目标"。
这次厚颜无耻的以色列袭击未能击毙目标。但它激怒了特朗普及其顾问，促使他们向内塔尼亚胡施压，要求支持结束战争的框架。
在此之前数月，总统似乎给予以色列领导人继续袭击哈马斯的自由通行证，即使巴勒斯坦平民的死亡人数和痛苦已上升到让以色列日益孤立的程度。
周六该计划获得推进，哈马斯表示已同意释放加沙扣押的所有以色列人质以及死者遗体，以回应特朗普提出的和平方案。
问题在于哈马斯的回应最终是否能满足以色列和白宫的要求。
例如，该声明未涉及美国提案要求哈马斯放弃武器的关键内容，这始终是以色列的主要要求。
"这是重要的一天，"总统在椭圆形办公室发布的庆祝视频中表示。"我们将拭目以待。必须将最终方案落实到位。"
即使计划推进，执行过程中仍将面临重大挑战。
签署协议的阿拉伯和穆斯林国家联盟内部出现裂痕。内塔尼亚胡弱化了提案部分内容，使他能够按照自己的方式继续掌控冲突进程。
为中东带来持久和平的努力往往以挫败告终，若非彻底失败。
然而通过将多个当事方聚集在一起，特朗普及其顾问的推动至少显示出希望，并建立在第一届政府成功谈判《亚伯拉罕协议》的基础上，该协议实现了以色列与数个阿拉伯国家关系正常化。
至少存在一些乐观看法：以色列袭击卡塔尔后的20天里，各国之间进行了秘密而高风险的外交——这些国家早已互不信任对方动机，但最终就结束战争路径达成一致——在哈马斯2023年10月7日突袭以色列引发两年毁灭性冲突后，这可能产生持久影响。
这一进程让特朗普女婿库什纳重操旧业，再度担任中东谈判代表。
它迫使内塔尼亚胡作出屈辱性道歉。
它留给哈马斯一个可能是阻止以色列无限制进攻的最后机会。
本报道基于对参与谈判的美国、以色列及数个阿拉伯政府14名官员的采访，所有受访者均要求匿名。
"无论和平协议是否有效，让阿拉伯和穆斯林国家围绕以色列也支持的计划团结起来，可能是特朗普政府最成功的外交行为，"乔治华盛顿大学艾略特国际事务学院教授内德·拉扎勒斯表示。
突然袭击
在以色列袭击多哈前一天，政府中东特使威特科夫和库什纳在威特科夫迈阿密豪宅会见了内塔尼亚胡最亲密顾问之一德默。
当天三小时里，三人商讨了相互竞争的停火提案，希望当周晚些时候提交给卡塔尔，最终提交哈马斯。
德默未向另外两人透露以色列即将在多哈发动突然袭击。
库什纳在特朗普首个任期内担任中东特使，此后数年与众多海湾君主国领导人建立了密切商业关系。
最近数月，他一直与前英国首相布莱尔合作制定加沙战后计划，并于8月提交白宫。
9月8日迈阿密会议结束后，德默又与卡塔尔官员通话数小时，直至多哈时间凌晨。
通话结束约12小时后，以色列战机向卡塔尔首都的会议发射导弹，与会者包括哈马斯首席谈判代表暨10月7日袭击策划者哈亚。
自加沙战争开始以来，卡塔尔政府与埃及同为重要国际调解方。数名哈马斯高层政治领导人常年居住多哈，使卡塔尔能接触哈马斯谈判代表并对其拥有一定影响力。
特朗普和威特科夫在袭击发生时才得知消息。
威特科夫闻讯立即联系卡塔尔联系人，但为时已晚。
导弹击中哈马斯高级官员居住的住宅区，造成一名卡塔尔安全官员和哈亚之子死亡。袭击中无哈马斯高官丧生。
威特科夫勃然大怒，告知卡塔尔首相阿勒萨尼白宫与以色列袭击无关。他致电其他阿拉伯政府传达同样信息。
卡塔尔感到震惊与被背叛，向美方宣泄愤怒称其作为冲突调解方的影响力已被削弱。
卡塔尔官员告诉同样对袭击感到愤怒与尴尬的库什纳，他们一直本着诚意担任调解人，以色列却像对待哈马斯战争代理人般攻击他们。
阿勒萨尼在多哈记者会上表示："我们已到达决定性时刻，整个地区必须对此类野蛮行径作出回应。"他指责以色列政府试图"破坏所有创造和平机会的尝试"。
卡塔尔实际暂停调解，本已脆弱的和平谈判陷入停滞。
与此同时，部分白宫官员视此次失败袭击为机遇。
内塔尼亚胡原以为此举能削弱本已虚弱的敌人，但以色列未击中目标，袭击产生反效果——激怒美国和有影响力的阿拉伯政府。
白宫官员认为，或可借此机会迫使内塔尼亚胡在长期反对的某些谈判点上让步。
9月15日，卡塔尔在多哈喜来登酒店宽敞宴会厅召集阿拉伯和穆斯林国家紧急峰会，与会领导人强烈谴责以色列。
据两名外交官透露，部分国家官员私下拟订要求清单，希望纳入任何结束加沙战争的协议。
外交官称，最终清单要求包括禁止以色列继续军事行动、吞并或占领领土、对加沙巴勒斯坦人实施强制迁移等。
特朗普能控制内塔尼亚胡吗？
卡塔尔人员亲赴纽约向美国官员提交阿拉伯国家要求，时间在9月22日联合国大会高级别会议周开始前数日。
9月20日会议期间，阿勒萨尼向威特科夫和库什纳提交阿拉伯国家要求。
据直接了解谈话内容人士透露，卡塔尔领导人在会议中表示需要美方保证以色列不再袭击卡塔尔。
次日特朗普和库什纳乘坐空军一号前往参加保守派活动人士柯克追悼会途中，与威特科夫通话讨论已制定计划细节。
特朗普坚持任何加沙计划不仅需包含停火，更应是各方同意的"战争结束计划"。
9月23日联合国大会期间，特朗普和威特科夫会见阿拉伯和穆斯林国家高级官员，勾勒结束战争计划轮廓。
会前这些国家代表在卡塔尔驻纽约代表团驻地会面，以便向特朗普展现统一阵线。
特朗普让威特科夫介绍计划，后者通过谨慎措辞处理某些最棘手问题。
威特科夫称哈马斯需"退役"而非"上交"武器。
他强调计划部分内容：以色列分阶段撤出加沙、巴勒斯坦人留在加沙、人质返回、哈马斯战斗人员特赦。
据与会的阿拉伯政府代表及美国官员称，特朗普和威特科夫概述的计划反响良好，因基本纳入了9月初多哈阿拉伯和穆斯林领导人会议商定的要点。
一名与会阿拉伯代表询问美国是否支持两国方案。
特朗普和威特科夫视此问题具分裂性而回避，威特科夫转而描述战后加沙愿景——他清楚阿拉伯和穆斯林国家会支持。
其他人问特朗普如何保证内塔尼亚胡同意该计划并切实执行。
特朗普回应将在两方面处理内塔尼亚胡问题。
特朗普命令国务卿卢比奥次日举行后续会议。在纽约乐天皇宫酒店，卢比奥向阿拉伯和穆斯林国家同行提交共21点书面计划。
派代表与特朗普会晤的阿拉伯和穆斯林国家间仍存分歧。
例如在巴基斯坦，该计划引发尖锐公开批评及高层不同反应。总理谢里夫表示欢迎，但外长达尔称这与协议内容不符。
"这不是我们的文件，"部长上周表示。
他在伊斯兰堡记者会上补充："有些关键领域我们希望涵盖。若未涵盖，将会涵盖，"但未详细说明。
被迫道歉与协议
现在问题是特朗普能否兑现获得内塔尼亚胡支持的承诺。
据两名美国官员称，联合国大会开始前一周，内塔尼亚胡要求在白宫会见特朗普。内塔尼亚胡随后告诉记者他"受邀"访问华盛顿，此言激怒特朗普顾问。
然而内塔尼亚胡身边人士认为，只要特朗普不试图阻挠其军事目标，助手们多么不满都无关紧要。
9月25日，威特科夫和库什纳在纽约与以色列总理举行紧张会谈。
他们获特朗普支持坚定应对内塔尼亚胡对计划的预期反对，谈判持续数小时。
三天后9月28日，美以代表团在纽约洛伊斯丽晶酒店举行更长时间会谈。
双方就大小问题争执不休，从文件具体措辞到加沙地带未来治理等实质性问题。
内塔尼亚胡对提案持怀疑态度。马拉松式会谈中，他反复推动调整措辞以减轻以色列承诺，并制造可能显示哈马斯违反协议的漏洞。
具体而言，内塔尼亚胡希望删除所有涉及巴勒斯坦建国的内容。
他希望确保巴勒斯坦权力机构不管理加沙任何事务，并对提议的以色列撤出加沙增加附加条件，以降低以军完全撤离的可能性。
特朗普当日多次致电会议，时而直接与内塔尼亚胡交谈，时而单独与威特科夫和库什纳商讨与以色列总理就具体问题交涉的策略。
至9月28日深夜，双方已达成足够共识，计划次日在白宫公开亮相，特朗普与内塔尼亚胡将宣布提案。
尚不清楚特朗普具体同意哪些修改，但内塔尼亚胡似乎成功使文本更有利于以色列，尤其在撤军问题上。
然而计划仍模糊提及"巴勒斯坦自决与建国的可信途径"，这是内塔尼亚胡一直反对的。
阿拉伯国家对内塔尼亚胡争取到的部分修改感到沮丧。
直至特朗普和内塔尼亚胡宣布协议当日，部分阿拉伯官员仍在推动美国同行暂缓公布计划全部细节，因担心哈马斯不会同意。
他们表示希望能进一步修改计划使其更可行。
特朗普对文本满意并希望公开。
首先需解决内塔尼亚胡为9月9日多哈导弹袭击向卡塔尔道歉事宜，卡塔尔政府坚持此为必要条件。
逾一周来，特朗普一直告诉内塔尼亚胡必须道歉——连他自己有时都道歉，现在轮到内塔尼亚胡道歉。
9月29日两人在白宫并肩而立畅谈中东和平前景前，特朗普与内塔尼亚胡并坐于椭圆形办公室。
面色严峻的内塔尼亚胡手持电话听筒，向卡塔尔首相宣读亲自撰写的道歉信。
白宫发布照片显示，听筒线缆延伸至特朗普膝上，电话尴尬置于其膝头。
本文原载于《纽约时报》
作者：马克·马泽蒂、亚当·拉斯贡、凯蒂·罗杰斯、卢克·布罗德沃特
摄影：蒋海云、道格·米尔斯、盖蒂图片社
©2025 纽约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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